第四十九章 请君入瓮
“咿？今天的岗哨、都跑哪儿去了？”距离位于半山腰上的虎神庙村、还有七八百米的时候，乔良看着一颗大树、反复看了好几眼，有点儿意外的说道，此地平时一定有一个固定的哨位。
“怎么了？”赵元彪虽然语气平和、心中却很焦急的问道。
“没得甚，到村里一问就知晓了。”乔良不以为意的说道，即便司令部转移了，也会在村里留下线索的，他找村长一问便知。
赵元彪也估计到司令部可能是正好转移了，他把手伸到背后、做了一个特殊的手势，蒋长富再次磨蹭队伍后面，让报务员用简短暗语报告长濑敬二：八路军司令部可能刚转移！
“乔村长！你来虎神作甚？”迎面过来一位相识的老乡，看看乔良、看看赵元彪，有些狐疑的问道。
“这是泰谷县大队的同志，来给军分区首长送情报的。”乔良显然跟对方是熟人、毫无避讳的说道。
“王司令他们都转移了。”来人已经走到跟前了，站下来跟乔良说道。
“那我去问问赵村长了哇。”乔良毫不在意的说道，他根本就没有觉得这么做有任何不妥。
“司令部里还有一位首长。”老乡在跟乔良擦身而过的时候，又多了一句嘴。
“那我们先去司令部看看、好啦不了？”乔良转身看着赵元彪问道。
“好的！”赵元彪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说道，首长，那一定是八路军的大官，不仅是赵元彪，他身后听到刚才对话的汉奸，一个个也都兴奋不已。
晋原军分区在虎神庙村有两个院落，一个比较好的、刘部长让给章铭山他们住了，卫生员小邵和袁铁书听不惯章铭山一伙的“荤素搭配”的说笑，正在这个原子里面下“格子棋”，王司令、徐政委他们那个院子、现在住着马晋宁。
看着乔良直接向一个院门走去，赵元彪不禁在心里暗自赞叹：都说八路军官兵一致、跟老百姓是鱼水情，看来真的不假，司令部门口连个站岗的警卫都没有，至于院子里传来的说笑声、那不更说明官兵平等嘛。
“首长。。。。。。哎呀！首长！你这是怎么啦？”乔良一进院子，就看到躺在椅子上、扎着绷带的马晋宁，他边喊边快步走到马晋宁身边。
乔良每次见到马晋宁，马晋宁不是在跟王司令他们开会，就是在跟徐政委、刘厂长单独说话，而且听说卷烟设备和物资，都是马晋宁从山外弄回来的，在乔良心中，王司令、徐政委、刘厂长那都是首长，马晋宁当然也是首长了。
“您好！我。。。。。。”马晋宁挣扎着要坐起来、跟乔良解释一下，自己可不是什么首长。
“你可躺好了哇！额把泰谷县大队武队长他们、给你们引过来了，他找你们有急事！”乔良一把按住马晋宁，同时抓紧介绍赵元彪他们。
“武队长？”马晋宁疑惑的说了一声，他印象中，刚成立的泰谷县大队队长是**连的一位排长，应该是姓闻呀。
“报告首长！泰谷县大队区小队副队长武运堂、向您报道！”赵元彪赶忙立正敬礼、大声说道，特意不说是哪个区小队、还弄个副职，免得“首长”正好认识那个人。
“武队长、您好！我不是。。。。。。”马晋宁还想解释一下、自己不是首长，又被急于回家的乔良给打断了。
“首长！你们说的都是军事机密、额就先回家去客啦。”乔良看着马晋宁说道，他想在天黑前赶回家。
“坐下来喝口水、歇歇再走。”马晋宁顾不上解释、先跟乔良客套了一句。
“武队长说有紧急军情、额就不耽搁你们的正事了哇。”乔良大声说道。
马晋宁突然觉得不对劲，泰谷那边要给军分区首长送情报，那是有专门的交通员、特殊交通线的，绝对不会让二营或泰谷县大队找不到军区司令部的，这个武队长怎么是让乔良给带的路？乔良以前认识这位武队长吗？不行，得把乔良留下来、找机会问一下。
“喝口水也耽搁不了你多长时间。”马晋宁说道，他心里在找借口、想把乔良留下来问清楚。
“不咧！晚上还要给几个落后分子讲抗日的道理呢嘛。”乔良是一心急着回家，所以顺口就编了一个瞎话。
“乔村长真不愧是抗日宣传模范呐。”马晋宁还没有想好理由，干脆顺着恭维了乔良一句。
“那是！中国人民反抗日本**侵略的民族解放战争，是正义的战争！决定战争成败。。。胜败。。。决定战争成败的是人民！
战争成败不仅由敌额双方。。。双方。。。。。。嘿嘿嘿！”乔良本来想卖弄一下，平时他都是说口语的，书本上的原话、还真记的不是很牢靠，这一急就更想不起来了，最后只好笑了笑、以掩饰自己的尴尬。
“决定战争胜败的是人民。
战争胜负是由敌我双方政治、经济、军事、自然地理和主观指导能力等诸因素决定的，而这种决定作用、归根结底要通过人民群众来体现。
人民群众对战争的态度、长期发挥作用，决定着战争的胜负；战争的经济基础正是通过人民群众的生产积极性、长期发挥作用，决定着战争的胜负；人民群众与军队紧密结合，就会形成战胜敌人的整体优势，就可以弥补武器装备等缺陷条件；人民群众最熟悉战区自然地理条件，直接影响着对自然地理条件的利用程度，进而影响到战争的胜负；抗日战争必须发动群众、组织群众、依靠群众，人民群众的生产、加工、创造、运输等劳动，都是对抗战所做的贡献。
由于人民群众在影响战争的诸多因素中，都处于主体地位，因此，他们是战争胜负的决定力量。”赵元彪见马晋宁一个劲儿的跟乔良说话，根本不关心自己带来的“重要情报”，认为马晋宁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，于是就把晋原军分区印刷的《抗日宣传》小册子上的这段话背了出来。
赵元彪流利的“背书”。。。。。。。这更引起马晋宁的怀疑了，乔良给他带路、他这么背书，不怕乔良难堪么？他为什么要主动背这一段？他是想证明什么吗？他想证明什么？
这本晋原独立营带来的《抗日宣传》小册子，当初从事抗日宣传的马晋宁也背过，但是徐政委告诉他，要学习书里的精神和方法论，要把书上的学到的、转变成老乡能听懂的口语，用老乡喜闻乐见的方式宣传抗日思想。
马晋宁现在已经不可能像赵元彪这样，十分流利的背诵《抗日宣传》册上的内容了，天天做抗日宣传的乔良也一样背不通顺，一样肩负抗日宣传的县大队、怎么会这么机械、教条的背诵小册子呢？
泰谷县大队的成员，也一样是从泰谷县民兵中选拔的，泰谷县民兵的文化水平都这么高么？
“首长！你们谈！额先回客啦！”马晋宁一走神，没注意到乔良已经挪到大门口了，边说边跨出院门走了，瓜**觉得无聊、也跟出去耍了。
马晋宁再想把乔良喊回来，已经不可能了，他仔细扫了一眼赵元彪他们，总觉得他们很紧张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、他们都笑嘻嘻的。
“首长！我们奉命送一份很重要的情报，要亲手交给王司令，您能告诉我们、王司令现在在什么地方吗？”赵元彪看着马晋宁说道。
“那可真不巧，王司令他们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。”一时没想好对策，马晋宁干脆说了一句废话。
“我就是问王司令去哪儿了。”赵元彪无奈、又说了一遍。
“你们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、辛苦了，今天也不早了、你们就先住下，明天再去司令部吧。”马晋宁并没有任何证据怀疑对方，只好先来个缓兵之计。
“首长!我们确实有重要情报要交给王司令，要是耽搁了、会对革命造成无可估量的损失的！”赵元彪用比较强硬的口气、带有威胁意味的说道。
“我就是告诉你们、你们也去不了。”马晋宁当然不吃这一套，他突然想到一个拖延战术，于是这样说道。
“我们昨天夜里就从泰谷出发，不在乎再走几十里山路，干革命哪有怕苦怕累的！”赵元彪不依不饶的说道。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！上次日军扫荡，在泰谷根据地也埋了不少地雷吧？”马晋宁开始编故事了，他要借此试探一下对方：“给你们留了一点儿，其他都送到军分区来了，军分区也没有仓库存储，干脆就都埋在村后的虎神岭上了，作为对司令部的一种拱卫，从这边走过雷场的线路、只有特务连的人知道。
还有一条小道可以过去，但是，半路上也设了一个雷场，没人带路、你们是过不去的。”
“首长跟我开玩笑吧？把地雷埋在山上，不说老乡、就算炸到老乡家的牲口，那也不太好吧？”赵元彪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个话，他甚至怀疑马晋宁是不是看出什么破绽来了。
之前可能只是怀疑，现在马晋宁几乎可以肯定，赵元彪他们有问题，军区工兵把大部分地雷带走了，这在晋原军分区根本就不是秘密，赵元彪居然没在这么明显的问题上质询，反而是不相信埋雷的事情。
“上次马首崖伏击战、你们听说了吧？地雷就是现从山上起出来的。”马晋宁信口说道，赵元彪则不动声色的把手伸到背后、做了一个手势，蒋长富看到后、偷偷溜出了院子，他们以为很隐蔽，马晋宁、章铭山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。
“那首长能不能派一位同志给我们带路？”赵元彪接着说道，这个又跟部队的习惯不一样，这时候应该说“派一位战士”而不是“同志”。
“不是我不帮你们，我身上有伤、他们都不知道怎么过雷区，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同志，主要怕他们贪玩，穿过雷区去大鱼沟捕鱼、玩水，走的次数多了、雷场就暴露了。”马晋宁要想掌握主动，就必须让自己成为唯一。
“首长说笑咧，咋会只有一条路呢嘛。”赵元彪笑着说道。
“当然不止一条路啦，所以我才让你们住一夜，明天一早让老乡或是他们谁送你们去。”马晋宁继续拖延到。
“首长就告诉我们司令部在哪儿、怎么走就行。”赵元彪有些焦急的说道，他开始怀疑马晋宁是故意的，于是向他走去。。。。。。。
蒋长富出来院门，一路小跑来到一座高台上，手搭凉棚往虎神岭上看，山上果然有很多翻出土的小坑，而且还不少！
这是去年收完烟叶后，老乡要把茎秆晒干当柴火用，晋地多旱缺水，烟叶的根都入地很深，如果再缠上碎石、根本拔不动，老乡只好用锄头把它们刨出来，就留下这些土坑了。
蒋长富赶忙往回跑，一进院门、就见赵元彪跟章铭山顶在一起。
“你想干什么？”章铭山挡住赵元彪、不让他靠近马晋宁。
“你是谁？我要给首长汇报工作！”赵元彪硬气的说道。
“我？。。。我是首长的警卫！”章铭山促狭的答道，他的那些手下站在一边跟着起哄、大喊“我也是！”，弄得赵元彪进退不得。
蒋长富赶忙过来解围，又是递烟、又是赔小心，只说赵元彪是急于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，他这么一说，章铭山也就退了回去，蒋长富往回走时、给赵元彪递了一个眼神：神虎岭上确实有挖地雷留下的坑！
“首长！我们是牺牲了两位同志、才拿到这份日军扫荡计划的！。。。。。。领导让我必须在今天下午把情报亲手交给王司令，真的不敢再耽搁了呀！”赵元彪看到蒋长富的眼神后，又打起了悲情牌、哽咽着说道。
“武队长不要这样！我也知道时间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因素，可就算告诉你们、给你们画张布雷图，但那肯定有不小的误差，你们还是过不去那个地雷阵呀！”刚才赵元彪走向马晋宁时，章铭山挡住了马晋宁的视线，却意外让他看到，赵元彪带来的人中，有两人把右手探到了身后，这是做什么？掏枪么？
“没关系！干革命就不怕牺牲、流血！”赵元彪挺身说道。
“那样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呀！这样，你们在这里住一晚上，我明天早上亲自给你们带路，好不好？”马晋宁不能把话完全说死、免得对方狗急跳墙，但又确实拿不准对方身份、毕竟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和判断，并没有任何证据。
就在这时，瓜**回来了，他给章铭山做了一个手势，章铭山立刻感到事态严重，想跟马晋宁说、又在赵元彪他们的监视之下，想动武、他们谁都没带武器。
“首长！那就请您现在带我们去吧！”赵元彪再次走向马晋宁，他已经闪过动武的念头了。
章铭山一见赵元彪向前走，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，他一个健步冲了过去，直接就把赵元彪往后推、嘴里也不知道嘟囔着什么。
赵元彪的手下没接到动手的命令，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章铭山推搡赵元彪，于是也走过来了、章铭山的手下更是一哄而上。。。。。。双方互相推扯起来，瓜**趁乱跑到马晋宁身边，低声说了五个字：“村外有鬼子！”
“都住手！吵什么吵！”卫生员小邵和袁铁书跑进院子，因为情况不明，袁铁书甚至端着枪，看到黑洞洞的枪口，赵元彪拉着手下往后退了一步，便衣队汉奸、有人再次握住背后的枪。
“你们是干什么的？不知道这儿有病号呀！”小邵也是欺软怕硬的、用手指着陌生的赵元彪说道。
“吵吵嚷嚷的，还有没有纪律性？”袁铁书也跟着帮腔到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小邵过来把薄被给马晋宁往上拉了拉，就在他挡住赵元彪他们的瞬间，马晋宁跟他耳语了几句话、也不管他是否听明白了，“啪！”的一声、马晋宁拍了一下扶手。
“你们怎么跟地方上的同志说话呐！”马晋宁突然大声呵斥小邵和袁铁书，用手指着赵元彪他们接着说道：“这些地方上的同志，来给司令部送重要情报，一连走了十几个小时的山路，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他们？。。。。。。。你们两个给我回去各写一份检讨！。。。。。。。再给你自己关半天禁闭！”
袁铁书目瞪口呆的看着马晋宁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，幸好他看到章铭山在给他使眼色、所以没敢说话，小邵其实也是稀里糊涂的，刚才马晋宁说的太快、他也没听太明白，不过马晋宁既然这么说了，肯定有他的道理，于是小邵低头就往外面走，袁铁书一见、也灰溜溜跟了出去。
“还有你！”马晋宁指着章铭山大声说道：“你怎么能跟地方上的同志动手呢？。。。。。。不要跟我解释！马上去给武队长他们道歉！”
“对不切。”章铭山暗自佩服马晋宁的演技，这么快连戏词儿都编排好了，于是走到赵元彪跟前，头也没抬的嘟囔了一句。
“大声点！注意态度！”马晋宁不满的说道。
“不用不用不用！”赵元彪赶紧说道。
“对。。。不。。。切！”章铭山立正、敬礼，大声吼道，唬得赵元彪赶紧还礼。
“你们抓紧去收拾东西，准备马上出发！”马晋宁看着章铭山说道。
“去哪里？”章铭山明知故问到。
“我亲自给武队长他们带路。”马晋宁说到这儿、突然咧了一下嘴、还像是抻到伤口了。
“首长！这可不行，王司令说了要你留在这里静养！”章铭山继续说道。
“服从命令！”马晋宁简洁的说道。
“那把邵大夫带上吧，路上万一。。。。。。。”章铭山磨蹭着说道。
“你要不要跟他一起关禁闭！”马晋宁冷声说道，章铭山这才带着手下回隔壁院子收拾东西去了。
“谢谢首长！”赵元彪给马晋宁敬了个礼。
“都是革命工作，不过你们还得多等一会儿，我得让他们给我扎个担架。”马晋宁看着赵元彪说道，他们人数比自己这边多。
“不用耽搁时间，我们背您！”赵元彪赶紧说道，扎担架？那又得浪费多长时间。
“那怎么行。。。咳咳咳！”马晋宁说着、咳嗽了几声。
“让首长给我们带路、本来就。。。。。。况且首长还有重伤，我们一定向首长学习，在今后的战斗中发扬一不怕苦、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，冲锋在前、享受在后。”赵元彪又把背过的口号、背了几句。
“很好！回头见到你们闻队长、我要好好表扬表扬你。”马晋宁说道。
“谢谢首长！我做得还很不够，还要向首长多学习。”赵元彪心中暗自得意的说道。
等章铭山他们过来后，赵元彪吃了一惊，不是说八路军的武器很差么？怎么这位首长的警卫、还有ZB26轻机枪这种大杀器？难道这位首长是到这里来养伤的、比晋原军分区级别更高的“首长”？那岂不是立大功了？想想章铭山等人的口音，赵元彪觉得他自己的判断没错。
马晋宁要回屋加一件厚衣服，王文涛和瓜**扶他进屋，马晋宁进屋后，迅速写好一张纸条，让瓜**找机会给袁铁书送去，让他用最快的速度送给王司令。
马晋宁出门后，赵元彪主动第一个把马晋宁背了起来。。。。。。
